秋香三次微笑就把唐伯虎拿下,那笑了二十九次的婴宁呢?是不是能把所有人都融化。
总觉得《聊斋志异》里的《婴宁》很特别——蒲松龄写了那么多聪明伶俐古怪精灵的女孩纸,唯独这个可以称做娇憨。
先说说大概意思,书生王子服在庙里对拈着一支梅花的女孩儿一见钟情,看到王子服魂不守舍,女孩儿对丫鬟笑着说:“这小子目光灼灼真像贼。”笑完就把梅花扔地上走了,王赶紧捡起花儿揣在怀里。从此王茶饭不思大病一场。
后来,王子服偶然地找到了这个女孩儿的家,和女孩儿家里的老太太一攀谈才知道:这老太太竟然是自己从没谋面的亲姨妈,而那个爱笑的女孩儿则叫婴宁,是姨夫的妾之女,也就是说婴宁是王子服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妹。更妙的是:姨妈也想撮合婴宁与子服成亲。
王子服住在姨妈家里这几天,经常能听到婴宁的笑声。婴宁见到王之后,先是“忍笑而立”,而后“复笑”最后“大笑”,不是“笑容可掬”就是“笑不可遏”
王为了表达自己对婴宁的爱恋之情,从怀里拿出了那枝干枯的梅花,婴宁很奇怪:“都枯死了,还留着干吗?”王说:“这代表着我思念你。”婴宁说:“这有什么啊?后花园多的是,让老奴给你砍一捆送回家不就得了吗?”王哭笑不得:“我不是爱花,而是爱这拈花的人。”
婴宁说:“萍水相逢而已,算爱么?”王赶紧解释:“我的爱是爱情的爱,和母子的爱兄弟的爱不一样。”婴宁问:“这有什么区别吗?”王子服干脆赤裸裸地说:“夫妻就得晚上睡在一起了。”婴宁低头想了半天说:“我不习惯和生人睡觉……”
这时姨妈来了,问他俩聊什么呢?婴宁如实回答:“大哥想让我和他一起困觉。”王子服赶紧朝婴宁使眼色,幸亏老太太耳背没听清。等没人之后,王说:“你怎么这事都说啊。这可是背人的话。”婴宁说:“这事怎么了,背人也不能背老母啊。”
后来,王把婴宁领回自己的家,将事情经过告诉母亲,王母惊讶地说自己的姐姐早就死了,可王描述的姨妈偏偏就是那个模样,王母这才想起:自己的姐姐死后,姐夫和一只狐狸好了,生了个女孩叫婴宁,姐夫死后,这狐狸和婴宁都不见了……。
起初,王母一度怀疑婴宁是鬼,婴宁见到王母时“浓笑不顾”,“始极力忍笑”,最后又“放声大笑”,再一问身世,婴宁惘然无知。婴宁除了“笑处嫣然,狂而不损其媚”以外,还心灵手巧“女红精巧绝伦”,最终家人还是让决定俩人成婚。
不过举行婚礼时,婴宁依旧笑个不停,夫妻对拜时,竟“笑极不能俯仰”
婴宁的笑是在一场祸事之后戛然而止的,邻家一个无赖误认为爱笑的婴宁对他有意,结果想占便宜的他被蝎子蛰死了……死者家属闹到了公堂,说婴宁是妖精,幸亏当官的认识王子服,说死者家属诬告,也没让婴宁出庭作证。
这次,婆婆终于发话了:“不是不可以笑,但总得分场合吧。这要是真上了堂,我儿子还有什么脸面在乡里啊。”从此之后无论怎么逗婴宁,她都再也不笑了。突然有一天,婴宁哭了,她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原来她就是那狐狸的孩子,后被王的鬼姨妈抚养长大,现在鬼姨妈的坟孤零零地在山里,十分凄凉……子服非常爱婴宁,答应了婴宁迁坟的要求,迁坟的时候,婴宁抚尸大哭。
但婴宁天真的微笑在婆婆的威严和世俗的礼节面前结束了。
世俗一入深似海,从此婴宁是路人。从停止微笑的那一刻起,就标志着一个女孩子的开始长大,也标志着一只狐狸开始真正融入人类的世俗社会。世俗社会讲的是礼仪讲的是秩序,哪里还有那么多可笑的事情?
就算有,你敢笑么?
世界上许多事情都是相对的,有笑就有哭,当婴宁把笑戒掉时,《红楼梦》每日必哭的林黛玉也不会哭泣了。
她对安慰她的贾宝玉说:“近来我只觉心酸,眼泪却像比旧年少了些的。心里只管酸痛,眼泪却不多。”
从嬉闹林丛的小狐狸到逍遥天上的绛珠仙草,再到这俗世红尘的女儿家,她们变幻得不仅仅是外表,单纯的心也开始学习接受这世俗的一切。
也不单单是她们,那个石头缝里蹦出的孙悟空的生存轨迹不也是如此么?从大闹水晶宫大闹--殿再到大闹天宫,我们看到的只有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齐天大圣。可自从踏上这取经路上的第一步起,孙悟空便不在是以前的那个孙悟空了,面对一次次磨难,他失去了自信,变得优柔寡断患得患失。
有人统计过,《西游记》里孙悟空掉泪的次数竟然比唐僧还要多。人们都说取经的过程就是孙悟空人格不断完善的一个过程,也是他向世俗不断妥协不断屈服的一个过程。
从笑到不笑,从哭到不哭,从石头猴子到斗战圣佛,经历过多少世俗的磨难才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都说这是值得称颂的,因为这样意味着成熟,但个中的滋味大概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