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大学以前,我对公共汽车没有什么概念。在老家,县城到公社的载客汽车,不叫公共汽车,而是叫班车。
一九八一年八月三十号第一次在南昌火车站坐公共汽车去八一桥时,还闹出了公共汽车既然是公共的,为什么也要买票的笑话。
众所周知,珠海位于珠江水系出海口,境内水网众多,河涌纵横。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期,珠海东西部交通十分不便,在珠海大道建成通车之前,从平沙往香州要绕道井岸、白蕉,过斗门大桥到中山市的神湾、麻斗、三乡和坦州,经上冲检查站进入珠海市区。
珠海大道建成通车,是改变珠海东西部交通的重大事件。而尔后开通的香州总站到平沙的204公共汽车,更是彻底改变了平沙至市区的交通状况,为珠海东西部一体化发展打下了良好基础。
记得204路公交车通车的那一天,我们和很多家庭一样,携家带口搭乘204路公共汽车去香洲逛一逛。公共汽车行驶在路宽车少的珠海大道,过鸡啼门、泥湾门大桥后,来到了磨刀门水道的珠海大桥。
那个时候,雄伟壮观的珠海大桥,全长三公里多,与我小时候从村子里去红岭上读书的路程差不多。坐在高高的公共汽车座位上,磨刀石水道的风光一览无余。右边是大海和江水的混合交接处,一望无际的大海连到天边。左边是宽阔的珠江入海口,由宽及小,似一条长长的彩带蜿蜒盘旋至上游山水之间。
我记得很清楚,车至大桥中间时,正好有一艘去香港的十分漂亮的快艇从上游飞驰而下并通过桥孔从大桥右边钻了出来,引起车上的男女老少,特别是孩子们的阵阵欢呼。
那个时候的珠海大道双向八车道,路宽车少,通畅无比,沿途两边南国特有的蕉基和蔗基渔塘风光令人赏心悦目。但是,沿途需要停靠三十几个站点,平沙到香州总站不到六十公里的路程,需要耗时两个多小时。
所以,自从那次一家人坐公共汽车后,我很少再坐公共汽车,基本上都是开摩托车去香洲,可以快一个多小时。直到一九九七年底,工作调动后,因为是早出晚归,才继续与公共汽车结缘。
自从大学毕业后,我坐汽车已经不晕车了。但有一个毛病,就是睡觉,只要一上车,车轮开动,只要想睡,几分钟就可以睡着。
所以,将近一年的坐公共汽车早出晚归,上车睡觉是我的特征,不论是早上六点多从平沙去香洲,还是傍晚六点多从香洲回平沙,只要一坐上位置,我就歪头即睡。
早上从平沙出发时,因为我是头班车,人少,经常是我一个人,所以,一上车就睡回笼觉。傍晚从香洲回平沙时,开始人多,一般没位,但车过南屏基本上就有座位了,累了一天,一坐下也就睡觉了。
早上一般可以一觉睡到南屏,车上人多了才醒。而傍晚,则可以睡到平沙终点站,经常要公共汽车司机或售票员叫我才醒。所以,很快,头班车和末班车司机及售票员都知道了有一个早上一上车就睡觉,傍晚该下车时还在睡觉的人。
慢慢地,多打几次招呼,大家都熟悉了。记得一个星期五傍晚,到了平沙终点站,因为有人请我吃大排档,我拉上司机一起去吃饭。
不吃不知道,一吃吓一跳,原来,这个司机居然是新疆人。据他说,珠海公交有一批新疆司机。这个不记得姓名的师傅酒量很大,半斤装的伊利特,一个人可以喝两瓶不醉。
后来的一天,也是傍晚,车过鸡啼门大桥后,我突然醒来了,一看车厢里又只有我一个人。于是,起身走到驾驶室旁边,想和这个新疆司机聊一聊。这一过去不得了,应该是挽救了一起交通事故,或许也挽救了我和司机的生命。原来,因为宽阔的珠海大道上没有什么人和车,这个中午喝了酒的家伙竟然趴在方向盘上打瞌睡,我过去时居然还睡着了。
双手握着方向盘,头颈压在方向盘中间,偌大的公共汽车竟然均速在前进。我连叫两声都没有醒来,我伸出左手过去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这个家伙才唉呀一声抬起头,自己拍了两下脑袋,说了两声该死,然后对我咧嘴一笑。
现在想起来都后怕,虽然已经下了鸡啼门大桥,但当年珠海大道两边都是深深的河涌和水塘,若不是我提早睡醒,而且过去打招呼,这个家伙说不定会把车开进河涌或者水塘。
所以,我经常想,人生中很多事都是冥冥之中命中注定的。我平时都是南屏上车,一觉睡到平沙终点站,从来没有提前醒来。可能是那天车上没人,--静。也可能是命中注定我要帮那个家伙和我自己逃过一劫。
应该是二000年夏天的一个早上,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坐公共汽车了,家也搬到了新街花园,每天早上都骑自行车送女儿去上学。那个新疆司机也换了线路,改开市区线路了,经常在人民路交兴业路的红绿灯路口偶遇打招呼。
那天早上,这个家伙居然停下公共汽车,把头伸出窗外,对我大喊晚上到八八街宵夜,引来众多路人的侧目。
令人没有想到是,几年后,所有的新疆司机都回去了。这个时常让我想起的开车打瞌睡的公共汽车司机再也没有见过面。
后来的很多年,因工作关系,我时常与公共汽车公司打交道,但公共汽车却基本上不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