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观点认为,艺术是一种愉悦的方式,它的作用就是为人带来愉悦感。
但我不这么认为。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你是否能从这幅画中获得愉悦感?——。
浓重的血红色悬浮在海天交际处,画面最前面的人的脸以阴沉的棕灰色为主。海天扭曲的线条与桥的笔直形成强烈的对比,好像整个画面都在旋转。画面中的人双手抱头,瞪大双眼,张大嘴巴,满脸惊恐。
你能感到愉悦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这是挪威画家爱德华·蒙克于1893年创作的《呐喊》,关于这幅画,他自己曾在日记中写道:。
“我和两个朋友一起去散步,太阳快要落山时,突然间,天空变得血一样的红,一阵忧伤涌上心头,我呆呆地伫立在栏杆旁。深蓝色的海湾和城市,是血与火的空间,朋友相继前行,我独自站在那里,突然感到不可名状的恐怖和战栗,我觉得大自然中仿佛传来一声震撼宇宙的呐喊……于是我画了这幅画,将云彩画得像真正的鲜血,让色彩去吼叫。”
蒙克曾一度被困于痛苦之中,饱受抑郁的折磨,他曾在日记中写道,。
“我常常会在晚上惊醒,朝屋子里四下张望:我是在地狱吗?”
所以我们在他这个时期 的作品中,能够感受到的,也是他想要传达的这种无尽的恐惧、痛苦与绝望。
再举一个例子,你在这些诗中读出了什么?——。
“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闲梦远,南国正清秋。千里江山寒色暮,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
能看出来,每首诗都在描写梦中的美好,以及醒来之后的落寞。
这些诗是南唐末代君王李煜在被灭国后,从金陵北上汴京后,作为亡国之君,在囚徒生活中写下的一首首诗,在思念故土的同时,也表现了无穷无尽的亡国之恨、彻骨之痛。
你说,不论是蒙克的画,还是李煜的诗,算不算艺术?
如果算的话,它能否带来“愉悦”,带来“享受”?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艺术的意义就不是塞利所说的,能够给「生产者提供积极的快乐」,「给一些观众和听众传达愉悦的感觉」。
那艺术是什么?艺术的作用是什么?
我认为我们应该从「传播」的角度去考虑这个问题——。
艺术,是一种传播媒介,正如语言能够传达人们的思想和经验,艺术能够传达人们的情感。
从时间上来说,它能够穿越时间的裂缝,让今人们感受古人所遭遇的情感。
所以我们看到蒙克的画时,我们能感受到他画这幅画时的痛苦与绝望,虽然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们知道,那一刻,那一个阶段,他是那样的痛苦。
所以我们看到李煜的诗时,我们能够感受到他写下这些诗时的落寞,他对梦里美好的向往,他醒来之后「终究一场空」的无能为力,虽然我们不知道他为何如此,但我们能够共情——谁又没有做过美好的梦,在梦醒时分的痛苦谁又能忘记。
艺术就是这样,她让你因别人快乐而快乐,因别人痛苦而痛苦。
这种能力,让你成为一个人。
而这,就是艺术的意义。